淮北枳


  栅门哗啦一声被拉开,原本被一道道阴影遮蔽着的房间被月光重新洗刷,照亮了半个房间。
  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  
  卫庄脱下了长靴和布袜,赤裸着脚踩在木地板上,径直越过榻席。张良隐在矮榻的阴影里,额前的短发已被汗水黏湿在皮肤上,右手紧紧握着礼结。
  来客转身拉上了门,这才半跪下身,捞起不知在地上翻滚了多久的人,略带生疏地将人抱回了榻上。张良蜷缩在被子上,艰难地咬着唇,一手攥着礼结抵在腹间,一手微蜷着,搭在案旁犹豫不前。
  
  卫庄撇了一眼榻尾,半个橘瓣连带着皮,正安静地躺在案上,旁侧还有余下的蜡和半开的木匣,干枯的花裸露在空气里。
  卫庄认得这种名为点地梅的花,是西域传回的止痛良药,生于雪山巅,饮无尘水,性极寒。
  
  他毫不掩饰地嘲笑着,倾身吻住奋力挣扎的儒生。意外的阻断让痛楚来得更加强烈,张良只觉得眼前一黑,仿佛整个人沉浸在深海里。
  “忍一忍…”卫庄跪坐在墙壁前,一把将人夹在狭小的空隙中,先是对着一侧耳孔绵长地呼出温热的气息,转而向下啃噬着张良的脖颈与锁骨。平日里这样的挑拨,早已唤起身下人的情欲。可惜此刻张良只能感觉到肋下的绞痛和身前的高温,倒吸了一口气,浅浅地隔着衣袍咬了咬卫庄的肩,又不由自主地向前贴近几分。卫庄见状,索性将袍子脱下来堆积在张良身后,双手握着儒生的腰身,猛地将人翻过身抱坐在怀中。掌心打着旋按压着腹部,不知何时解了礼结,宽大的手掌钻进了层层衣料内,带着些许薄茧的指腹磨砺着张良最柔软的地方。
  “很痛?”卫庄像是感受不到身下人的痛楚,偏要逼出回答来,掌下又重了几分。
  “…唔”张良终于难耐地呜咽一声,双手紧紧握着卫庄的手腕,快要掐出几圈淤红。卫庄原本用另一掌托着着他的背脊,此刻也揉捏着菽发,挑弄着全身的敏感所在。张良撇过头,将自己埋在来客的肩上,一只手依旧捂在腹部,任由卫庄的指尖自己身上四处游移。
  
  轻缓的挑逗收效甚微,卫庄感觉到右肩上原本衣料变得有些粘滞,一手托起张良的下颚,泪水和汗滴早已挂了满面。
  “……这样痛吗?”卫庄皱紧了眉,利落的拨开身下人所有的衣料,将人赤裸着埋进棉被里。
  “算了……”张良红着眼,身手便要去拿木匣中的药材,想要放弃无果的挣扎。
  卫庄果断捉住了他的腕,又一次用绵长的吻夺走身下人的呼吸。
  
  张良难过得想要咬住绞近来的舌头,又怕自己痛得没了分寸,伤到了人。年长者肆意掠夺着唇齿间的空气,不留一丝间隙。本就不谙情事的人,在漫长的亲吻后憋红了脸。
  卫庄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,唇边的弧度不由得又上扬了几分。“忍一忍就过了。”剑客难得低声安抚着身下人,下唇轻抵在张良的额间。张良撇过头,默许了他的提议。剑客便将自己的左掌叠在张良的左手上,十指交叉着不断按压,膝盖也从身后探进了张良的双腿间。被压进床榻中的人,反而找到了一丝安全感。
  一场情事还尚未开始。
  
  
  卫庄将右手的四指悉数探入了张良的齿间,本就粗长的手指挤压着灵巧的舌,张良难耐地合并着上下齿,不想自己的模样太过狼狈。左右控制不住力道,忍不住咬了下去,留下了一弯整齐的牙印。卫庄并不觉得痛,依旧按照自己的的节奏搅弄着疲惫的舌。
  而后他带领着张良的左掌覆上了下身。不知轻重的揉捏没能带来丝毫快感,绞痛依旧占据着张良的脑海,愈演愈烈。卫庄有些嫌弃地拨开了他的手,他只得将掌心抵在墙上,试图找到一个支点。
  卫庄拥吻着他的背脊,不时地蹭过发带,蹭得面上有些痒,便咬开了被蹭的松松垮垮的结,埋首在披散的青丝间。张良本就渗出一层薄汗,此刻又被高温侵袭着,不自觉地挣脱着怀抱。
  偏偏胃痛起来难以自控,唯有温热方能暂缓,张良试图寻找到一个不那么难受的姿势,却终以无果的妥协告终,一如他曾在桑海的所有尝试。
  疲惫不堪的人半瘫在宽广的胸前,光滑的布料也在许久的摩擦后失却了冰凉的触感,张良自暴自弃地阂上了眼,低声说道,“脱了吧,都湿了。”
  卫庄停了下来,将袍子和腰带搭在一旁的屏风上,又开始去解里衣。儒生被暂时搁置在一旁,额头抵着墙壁,依旧保持着一手紧捂肋下的姿势,恨不得将自己开膛破肚。
  
  粗粝的食指突如其来地袭入甬道,张良来不及反应,转眼已被半抱着,又一次贴上了炙热的胸口。许是薄汗在空气中蒸发,凉意让儒生猛地打了个颤,绞紧了那处。卫庄有些不悦地锁了眉头——他并不算太过深入,纵然如此,平齐的指甲还是刮到了内壁。
  “不长记性。”卫庄的评价不带任何语气,换得对方青涩地蹭着自己。“本就体寒,还不懂得爱惜自己。”年长者训斥的同时,也将食指探入了更深的位置,略微蜷起摩擦着。身下人早是一副敞开的姿态,偏偏撇过头去不看自己。他只得叹息了一声,低头吻在滑动的喉结上,说道“你还年轻。”
  
  张良却瞪着着发红的眼,咬了一口他肩上的疤。
  “前些日子祭祀留下的,说是从新郑运来的柑橘,这才叫师兄留了些…”
  没什么力气的动作不过是挑逗,被唤醒的欲望忽然涌出,冲击着卫庄脑海,他便顺势让人环上自己的脖子,缓缓地转动食指,反复婆娑着探寻能将人推向高潮的那一处。张良似乎是被转移了注意,仰着头喘息着,时不时咬了咬唇,覆在肋下的手也轻了几分。卫庄打着旋撑开了甬道,本已深入的食指退回到穴口,不断地刺激着褶皱,在收缩和敞开的往复迎合下,他并拢了中指再次深入。本就不适于接纳的所在,又没有准备催情的药膏,加之身下人的难耐的绞痛和微妙的气氛,让扩张变得格外漫长。幸而卫庄是个极富耐心的人,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,从不会嫌弃等候猎物的松懈平淡无味。
  待到涨红了许久的性器一瞬间填满了下身,张良沉寂已久的欲望才被真切地挑拨起来。少年相当缺乏作为一个猎物的自觉,将脚踝勾在了爱人的腰上。卫庄来来回回地顶在他身体里最敏感的那出,前方又抚慰着刚冒头的欲望,几乎将人悉数拖进快感中,失去了一切触感。
  这总比绞痛要好受些,张良迷幻地想,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的后悔,后悔先前吃下的半个橘子。
  
  少年在沉沦中忘记了痛,便又生出来些余力,双手游走在给他解脱的人背上,挺身让茎身贴合着卫庄的小腹,在身上人渐渐粗重的喘息声中攀上了高潮,失了神。
  卫庄只得压抑着自己的欲望,掐住了张良的腰,缓缓退了出来。
  
  不料张良在短暂地晃神后猛烈地坐起,扑向了卫庄。卫庄险些被掀翻下去,张良却还不满足,让两个人一同滚落到了门旁,又伏上了他的身,双腿摩擦他尚未解脱的、肿胀的性器,而后伸手要拉开那扇门。
  
  “!”
  卫庄连忙捉着他的手腕,伏在他身上的人顺势跨上了他的身。
  
  “疯了?”
  他并不介意宣示二人的旧情,但无论如何,不该在儒家。
  
  流沙最初一直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,四人明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同行者,却几乎不曾提起这个名字。若不是弄玉的加入,这样的默契甚至可能一直保持下去。至于九公子离开后,卫庄重新组建的逆流沙与流沙有何不同,也随着四人的离散失却了意义——除了张良。儒家的张良。
  背德的风月也好,与声名狼藉的杀手集团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好,在极度崇尚礼义教化的儒家,这一切都将切段张良所有的退路。而至少在眼下,小圣贤庄还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保护伞……
  更何况,张良该是介意的。
  
  “庄兄竟也会怕被人撞破吗?”张良终于露出了笑意,在不应期后重新拾回了自己的意识,朝着挺立的雄根坐了下去。“没……没关系的…”张良磕磕巴巴地说,“早就…不会有人来…”
  “你何时这样…”卫庄硬生生咽下了后半句。原本的忍耐失却了意义,他干脆拄起上身靠在了门旁,让一切都失了控制。若是有人站在门外,说不定会感受薄栅门后的涌动。
  
  “不可以吗?”张良感激他的体贴,却也抗拒着自己多年来的刻板,身下卖力地吞吐着爱人的性器。“开一点吧,我想透透气。”
  卫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,还是在叹息中亲了亲他的额,将欲液灌进了儒生的身体里,而后松开了手,由着儒生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。
  新鲜的风突兀地掠过鼻腔,才感到麝香和情欲的气息早已充斥了室内。儒生偏着头卧在他的胸前,也变得安静下来。卫庄低头吻在青丝间,捉到了这一点迟来的叛逆。他笑着遮了眼,玩弄着手下的青丝。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了桌案上那半颗橘子,他一手环着身上人的腰,一手向前探去。
  “别!”
  张良来不及阻拦,卫庄已经被那半颗橘子呛得咳了起来。儒生顾不得下身滴落的粘腻和湿滑,连忙倒了一碗水递了过去。
  卫庄在间隙里平复了呼吸,顺手拉上了那道门。他想伏念和颜路若是知道他们的师弟在外人眼中曾经有多么“乖巧”,大约足以惊掉下巴。
  
 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入谷时做过的那些荒唐事,他的师父并不生气,只说这样的年纪做这样的事,再正常不过。如今想来,大概张良的确是压抑得太久了些。
  本该不谙世事的年纪里,相国公子尽力扮演着一个备受瞩目的新星,出口缜密无隙,行事老练果断,久而久之,所有人都忘了他也不过是刚过了而立之年的少年。何其讽刺,偏偏是在失却了所有,不得不隐瞒着家世的时候,他才开始有机会装作玩世不恭的生员,在最为严苛的礼教下流露着任性。所有错过的时光,都被以另一种形式补了回来。
  
  “还痛吗?”卫庄站起身,从床上扯过被子披到二人身上。
  张良摇了摇头,紧接着就被放倒在棉被上,突如其来地被掠夺着每一寸肌肤。
  “…庄兄?”张良不知道身上人在气什么,不知所措地试探着。
  卫庄没有解释,一味地开垦着淡色的肌肤,儒生浑身都被吮出了红色。褪去了痛感的伴侣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敏感,只一炷香,便再一次深陷情欲中不能自已。而掌控者比往日更甚的强势,让身下人在呻吟中将棉被揉做一团。
  
 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,两人俱是一怔,停下了所有动作。再过叛逆的幻想,终归只能留于幻想。他们依旧在漂流,妄为的资本早已凋零。
  “子房?”
  张良透过薄纸看见了门外的身影,咬紧了唇。
  卫庄沉思片刻,确认了室外无法感知黑暗内的春光,决定伸出手指,又一次探进了张良的唇齿间,拇指抚过他的面颊。
  张良浅浅地咬着指节,羞耻感在亲密的贴合中不断攀升,轻微颤抖起来。于是他颤抖着伸出了手,抚上了剑客的欲望,然后认命似得闭上了眼。
  
  门外的人未曾停留。
  儒生松了一口气,吮吸着含在口腔内的指尖,整个人都溺在被窥探的快感中得不到解脱,却也体会着平日里不曾体会过的放纵。
  卫庄感到拇指上有些湿,身下人已被激出了泪。
  
  脚步声渐行渐远。卫庄便如了张良的愿,敞开了门,洒下一地的月光。
  海风汹涌而至,剑客掐着儒生的腿跟,又一次将人推上了情潮。彼此的温度和汗水蒸发带来的寒冷交织在一起,时冷时热,将整个世界扭曲得变了形。卫庄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,贴着他耳畔低声道“机关城里…”
  他霸道地将人带向波浪式的挛缩,两人同时释放出来,而头脑混乱作一团的人早已无心听他解释。
  “…燕丹是将死之人。”
  
  儒生用手腕遮着眼。
  卫庄撑着自己望向院落,回廊蜿蜒曲折延至池塘,月色下一片寂静,想必众多生员早已休憩。
  敞开的门前又放了一碗橘子。
  
  “我们都是。”儒生回过了神,沙哑着声音说道,“公子扶苏下旬就要到了桑海。”
  
  卫庄拽回了自己的袍子,随意披着,盘坐在回廊里,又剥开了一个橘子。
  橘生淮北则为枳,流浪的人早没了故土。
  
  “真苦。”
  
  
  Fin.